十、燕都之乱(1 / 1)

一场惊天动地的政治闹剧就此上演。子之假意推辞,上演了三辞三让的戏码,表现得“惶恐不安”、“坚辞不受”。在燕王和鹿毛寿等人“再三恳请”,群臣“一致拥戴”之下,子之才“勉为其难”地“顺应天命民心”,在盛大的仪式中,于蓟城郊外筑坛祭告天地,身穿玄色袞服,头戴十二旒冕旒,手执象征王权的玉圭,正式登基称王!随即,他投桃报李,任命一手促成此事的苏代和鹿毛寿为燕国上卿,位极人臣。

然而,当子之真正坐上那梦寐以求的王位,撕去了最后一层伪善的面具,没有了燕王和太子的制约与监督,其本性彻底暴露。他任人唯亲,大肆提拔自己的党羽、族人、姻亲,占据朝廷要津;他公私不明,将国库视为私产,随意赏赐亲信,挥霍无度;他治理混乱,法令朝令夕改,全凭个人好恶;他横征暴敛,以满足其奢靡生活和赏赐爪牙的需求。燕国在子之的暴虐统治下,矛盾迅速激化,民怨如同沸腾的岩浆,在看似平静的地表下汹涌澎湃!

被废黜的太子姬平,目睹宗庙易主,父王沦为傀儡,自己前途尽毁,心中悲愤交加,岂能甘心?他暗中联络对子之不满的宗室和将领,积蓄力量。终于,时机成熟,太子姬平派遣心腹大将市被,率领一支忠于太子的军队,悍然发动兵变,攻打子之所在的王宫!

子之猝不及防,但他毕竟掌控着大部分军队。他立刻披甲上阵,亲自率领忠于自己的精锐卫队和亲信部队,与市被的军队在蓟城之内展开惨烈的巷战!燕国都城,瞬间沦为血肉战场!喊杀声、兵刃撞击声、惨叫声响彻云霄!忠于太子的士兵与效忠子之的军队在街巷间殊死搏杀,箭矢如雨,血流漂杵。蓟城百姓惊恐万状,家家闭户,瑟瑟发抖,昔日繁华的都城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。

这场残酷的内乱持续了十余日!双方士兵杀红了眼,许多无辜百姓也被卷入其中,惨遭屠戮。蓟城街巷尸骸枕藉,断壁残垣间烟火弥漫,昔日王都沦为修罗地狱,死亡人数高达数万!子之见久战不利,悍然下令打开国库,将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帛倾泻而出,重赏麾下将士,许诺斩敌一级赏金几何,官升几级。重赏之下,其军队士气大振,攻势愈发凶猛。

市被所部毕竟兵力有限,又是仓促起事,在子之军队的疯狂反扑和重赏刺激下,渐渐不支,伤亡惨重。子之见机,立刻派人秘密潜入市被营中,携带黄金百斤,许以高官厚禄,进行劝降。市被眼见取胜无望,部众伤亡殆尽,在黄金和许诺的诱惑下,竟临阵倒戈!他率领残部,调转矛头,悍然向太子姬平发动了进攻!

太子姬平猝不及防,身边兵力本已不多,如何抵挡得住市被的突然反水和子之大军的前后夹击?一场混战之后,太子姬平身边护卫死伤殆尽,他本人仅率少数亲信残部,浴血突围,仓皇逃离了已成废墟的蓟城。为躲避子之的追捕,他剃发易服,改换容貌,扮作卑贱的奴隶,逃入茫茫燕山之中藏匿。其弟公子姬职,闻讯知大势已去,亦仓皇逃出燕国,远遁韩国避难。

燕国经历了这场持续数月之久的残酷内乱,王位更迭,父子相残,君臣互噬,军队自相攻杀,百姓惨遭兵燹。蓟城内外,十室九空,尸横遍野,幸存者惶惶不可终日,整个国家元气大伤,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衰败之中。

一直对广袤肥沃的燕地垂涎三尺的齐宣王田地,早已在边境陈兵以待,密切关注着燕国的这场惊天动乱。当蓟城内乱的消息确切传来,尤其是得知太子平败逃、子之虽然惨胜但实力大损、燕国已陷入彻底的无政府状态时,齐宣王大喜过望,认为天赐良机!他立刻点齐兵马,准备大举攻燕,欲将燕国一举吞并!

此时,儒家亚圣孟子正在齐国游历。他听闻齐王欲趁燕国内乱之危,兴不义之师行吞并之事,深感痛心。孟子秉持仁政王道思想,认为此举乃乘人之危,不仁不义,绝非圣王所为。他立刻入宫求见齐宣王,言辞恳切地劝谏道:“大王!臣闻‘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,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’。今燕国内乱,其君不君,臣不臣,百姓罹难,此诚可悲可悯。大王若此时伐燕,是趁其危而取其地,非仁者之师也!昔者汤征葛伯,为匹夫匹妇复仇也,天下信之。今燕虐其民,王往征之,民以为拯己于水火之中也,箪食壶浆以迎王师。若杀其父兄,系累其子弟,毁其宗庙,迁其重器,如之何其可也?……取之而燕民悦,则取之;取之而燕民不悦,则勿取!”(引用《孟子·梁惠王下》大意)

然而,面对唾手可得的广袤燕地,巨大的领土诱惑和称霸北方的野心,早已让齐宣王利令智昏!孟子的仁政大义,在他耳中不过是迂腐的书生之见。他哪里还听得进去?他仿佛已经看到齐国的疆域向北拓展千里的壮景!齐宣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打断了孟子的劝谏:“夫子之言,寡人知之矣!然军国大事,非夫子所能尽知!”随即,他不再理会孟子,断然下令:命大将匡章,统帅齐国精锐之师,打着“讨伐乱臣子之,为燕国平乱”的旗号,急速出兵,趁燕国虚弱不堪、毫无抵抗之力时,大举攻入燕境!

齐军如入无人之境,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,便迅速攻占了燕国大片领土,兵锋直指残破的蓟城!一场由禅让闹剧引发的内乱,最终引来了强邻的致命一击,将古老的燕国推向了亡国的深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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