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当他的视线扫向窗外倒映出的电梯玻璃时，他突然停下了动作。
方淮手里的咖啡杯猛地一晃，褐色的液体剧烈晃动，从杯口溢了出来。
棕色的咖啡滴滴答答洒在了他洁白的衬衫袖口上。
他死死盯着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，眉头紧紧皱起。
那个身影站在街头的路灯下。
穿着一袭淡色长裙，长发微卷，宛如当年初见时的模样。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，手指飞快地按下拨号键，第一时间拨通了尹玉枫的电话。
“谢笙晓来找你？”
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背景声。
片刻沉默后，尹玉枫略显迟疑的声音响起。
“什么？”
“她找我干干嘛？应该是找你吧？你们之间的那点事儿，我还真不敢轻易插手。”
“你之前搅黄了他和彭世安的事，她不会是来让你负责的吧。”
尹玉枫顿了顿，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。
“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她为什么来。”
方淮迅速将手中的咖啡杯放置到桌面上，内心是无法平复的焦躁。
他拉开休息室的储物柜门，然而柜子里空无一物。
他这才回想起自己来到这家律师事务所不过短短几天，甚至连一套可以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带来。
方淮掏出自己的手机，拨通了尹玉枫的电话。
“你的办公室里有没有没穿过的衬衫，借我一件。”
话音未落，人已经朝着尹玉枫的办公室方向走去。
电话另一端的尹玉枫，此刻正忙碌着处理外面的事务。
“有啊，你自己过去拿就行了，你怎么突然想要换衣服呢？”
“少废话。”
方淮直接打断了尹玉枫的话语，语气焦急。
当他一把拉开尹玉枫休息室的衣柜时，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了。
一排排五颜六色的衬衫悬挂在那里。
他看到这一幕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。
“你每天都穿得如此花哨，难怪没有人愿意和你谈恋爱。”
“我乐意这么穿。”
尹玉枫带着笑意回应了一句。
“从今天开始，绿色、紫色的衬衫你不准再穿了。”
方淮一边说着，一边将这两件衬衫全部抽了出来。
“凭什么不让我穿？我喜欢绿色！”
尹玉枫不服气地大声喊道。
“你穿起来显得像一棵长满了霉斑的松树。”
方淮平淡地补充了一句，
“我穿着反而看着更顺眼一些。”
“你立刻走开吧！”
尹玉枫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方淮嘴角微微上扬，拿着衬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。
他理了理领子，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。
指针已经指向约定的时刻。
他下意识地抬眼朝电梯口张望。
走廊空荡荡的，连脚步声都没有。
谢笙晓为什么还没来？
她……
是不是根本不是来找我的？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，心里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。
他盯着手机屏幕，上面没有任何未读消息。
方淮猛地想起那天，她帮她哥谢宴舟找律师，却被律协那群人冷嘲热讽的样子。
对方用轻蔑的语气说她不懂法律，又说案子没希望，劝她别浪费时间。
她站在门口，低着头，一言不发，却始终没有离开。
他一下站起身，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顾不上理会旁人目光，径直朝楼下走去。
接待室里，谢笙晓正把一叠文件推到对面年轻律师面前。
魏暮晨皱着眉，手指在清单上面轻轻点着。
“谢小姐，这些……可能不太够。”
“我可以接着找！只要你愿意给我争取时间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，后半句卡在嘴边。
眼角余光扫到门口一闪而过的绿色身影。
绿色。
她对这个颜色太敏感了。
每次看到都会不自觉地回头，那是她最喜欢的色调。
她的书包、发绳、日记本封皮，都是这种绿。
甚至记得第一次见他时，他穿的就是一件绿色外套。
魏暮晨叹了口气。
“谢小姐，这案子……”
“双倍。”
“你只要肯接下，我立刻付定金。”
话还没说完，视线又被门口的绿色吸引过去。
这次，她看清了。
是方淮。
他为什么会在这？
她突然明白过来，这家律所，是方淮所在的律所。
虽然她之前查过资料，但也没把名字和人联系在一起。
现在把所有信息串联起来，一切明了。
他真的在这里。
“魏律师，我只要一个机会。”
来之前她查过，魏暮晨虽然不是大牌，但他接的案子，胜率出奇地高。
因为他从不敷衍，从不接无把握的委托。
所以她才选了他，想请他接手。
而此刻，方淮正在门外来回走动，心中不安。
在他第三次从门口经过时，耐心已经快要告罄。
谢笙晓在里面坐了这么久，居然一次都没有抬头看过外面。
我在她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？
方淮心里这样想着。
他终于忍不住，一把推开了房门。
“魏律，来办公室。”
魏暮晨压根没想到，会被律所最厉害的方淮亲自点名。
可他刚站起来，就听见“砰”的一声。
谢笙晓把咖啡杯狠狠放在茶几上。
“方淮，你是不是读书读懵了，先来后到都不懂？”
场面一下安静下来。
魏暮晨愣在一旁。
在这家律所里，除了老板尹玉枫，没人敢对方淮这么说话。
方淮可是从华尔街回来的高材生，是律所的招牌人物。
然而在这种情况下，谢笙晓竟然敢出言指责他。
方淮面上紧绷，但还是勾勒出一个带着冷意的笑容。
“时间应当花在有价值的事情上，你哥哥那个案子早已没有任何希望，无论你如何努力，最终都只是徒劳无功。”
“我并没有在找你说话，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呢，你可别忘了——”
她抬起眼睛直直地盯着方淮。
“你现在所享受的一切生活，究竟是如何得来的。”
方淮听了她的话，双眼微眯。
“我如今过得很好，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？”
“我不想再与你争吵下去。”
谢笙晓面上重新带笑。
“魏律师，我们还是继续讨论案件的细节吧。”
魏暮晨面露尴尬。
“谢小姐，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，你这个案子……我确实无法承接了，您还是……另请高明吧。”
谢笙晓笑容凝固，眼神霎时黯淡。
既然已经被对方明确拒绝，她便收拾好文件，转身离去。